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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醫學系的學習過程中,與朋友的互動和社會化是不可忽視的重要部分。什麼是朋友?同學、同事、FB 上的聊天對象,究竟誰算得上朋友?而我們又願意為了朋友做些什麼?你心中會有這些答案嗎?當你認為的朋友,並不一定把你當作朋友時,你又會怎麼想?
長久以來的價值觀受挑戰,內心勢必動盪。
Clerk 2 輪訓時的難忘經驗
還記得長庚醫學系六年級輪訓麻醉科時,整組組員必須在輪訓期程結束後的一週內,至麻醉科辦公室繳交學習護照。
林口長庚的麻醉科行政辦公室,隱身座落在開刀房區域內部,附近圍繞至少 60 多間手術室。所有參與刀房業務的醫護同仁,包含麻醉科醫師,進入開刀房之前,都必須在更衣間脫去平時身著的外衣外褲,換上醫療影劇中全身綠色的刀房衣褲、戴上髮帽和口罩、穿上鞋套,避免將外面環境的髒汙帶入,才能踏入開刀房區域。
然而,見習醫學生的我們已經換科了,麻醉科結束後的那週,我們一起在另一個內科系科別,不會進開刀房,但整組組員手上的個人護照,必須送抵麻醉科行政助理手上,才算成功繳交作業。
當時考量林口長庚之大、刀房之遠、更衣之麻煩,來回一趟少說必須花費 30 分鐘,我的一個自然想法是,組員繳交護照的正確方式,是先將所有護照交給一個人,再由那個人更衣進入刀房區,將學習護照放至麻醉科辦公室助理桌上。如此一來,所有人只需要耗費一次路程與更衣之時間成本,便能完成所有人的任務。
然而,大家卻在沒有互相詢問成員的情況下,個別前往繳交自己的護照。
至今仍記得當時主動詢問一、兩位組員,並協助他們將護照交至麻醉科辦公室時的失落。明明當時組員都是同學,彼此間關係沒有不好,大家並非「不願意」幫對方一個小忙,何況只不過是幫同儕順路跑個腿,根本不多耗費什麼成本,但為何大家卻沒有站在集體效益與集體成本的角度思考、主動關照彼此?
「朋友」需要兩相情願,也不存在「應該」
難以言喻看似這件不起眼的小事,當時究竟給了我多大衝擊,甚至在不久後與哲學老師 Y 的餐敘對談裡,向他提起緣委,分享自己因此深感受傷的心情。
「精確來說,受傷的理由並非感嘆沒人願意幫我忙,也並非抱怨親自跑一趟繳交究竟有多麻煩,而是為什麼這樣幾乎不耗費成本就能幫助同伴,為同伴顯著節省麻煩和時間的事情,大家卻沒有為彼此設想、主動提出說要互相幫助呢?」
服務員送來了椒麻雞飯及無糖紅茶,將餐盤輕輕放在我們面前。
我繼續侃侃而談,只見眼前的 Y 認真聆聽,卻不為所動。
一時高張的情緒並未獲得承接,我顯得更加激動。
我繼續說道:
「你覺得這樣合理嗎?這不是一件我幫助你,必須犧牲自己多大利益的事,而接近零成本 ── 這時大家互相幫助,現在我幫助你、未來你幫助我,這樣一來,大家不是都可以過得更好嗎?」
Y 一邊傾聽,一邊啜了一口紅茶,輕聲應和,神色不愁不慍。
「你有理解我的意思嗎?」我受不了,問道。
「有啊!」Y 淡淡地說。
「那你有什麼看法?」
「嗯…我不太明白,為什麼你們的成本可以加起來?」Y 說。
「嗄?」
「護照不是你們每個人都必須繳交的作業嗎?即使再麻煩,跑一趟辦公室都是你們每個人原本份內必須做的。今天如果你願意幫別人跑一趟,很好啊!但為什麼你期待別人也要願意為你跑一趟?」
「嗄?我剛才不是講過了嗎?因為以集體的角度,這樣才能在相同的效益總和之下,最小化我們必須付出的成本……」
「等一下!你有沒有注意到,你一直在說『集體』和『我們』,把別人框進你以為的圈圈,期待對方做出朋友才會做出的行為,而當別人沒有這麼做時,你就感到難過。但這前提一旦有問題,後續算法都不成立。」
「嗄?」
「你把別人當朋友,但對方並沒有把你當朋友。」
Y 說完後,繼續啜飲一小口茶,抿了唇凝視著我,等待回應。
我卻五雷轟頂,再也說不出話來。
如何區分與劃定朋友的邊界,誰算得上是朋友
事件和對話至今倏忽已七載,卻仍歷歷在目。
我明白 ── 若是朋友,追求共同利益最大化;不是朋友,追求各自利益最大化。
卻不懂得如何區分與劃定朋友的邊界 ── 誰是朋友?誰值得我為其無悔付出?
餐敘結束後很長一段時日裡,內心相當不服氣 ── 若連相處多年成為同組組員的同學,都算不上是朋友,那麼其他昔日同學、學長姐學弟妹、職場同事、鄰居、室友、親戚,究竟誰算得上是朋友?該如何揀選朋友,才不會使自己受傷?
至今仍未有答案。
當時價值觀受強烈衝擊、內心動盪不安,花好久時間才逐漸平覆。
不知是幸運抑或不幸,如今某些機緣使我再次省悟 ── 原來餐敘過後那麼多年,自己對世界的界定與算法依舊未變,如同初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