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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臨床訓練中,許多年輕醫師都曾遇過不會帶人的主管,明明努力學習,卻長期學不到東西。這並非個人能力問題,而是醫療體系中常見的「教學失靈」現象。本文從實務與職涯角度出發,說明在權力不對等的制度下,為何重新設定訓練目標、重視風險控管與長期判斷,反而是更理性的選擇。
為什麼會遇到不會帶人的主管?這不是你不夠努力
在臨床訓練的早期階段,許多年輕醫師都曾有過類似的疑問:明明自己按照課本、指引與前輩的教學行事,卻在實際臨床中,被要求做出大量自己也感到困惑、甚至不認同的決策。會診的數量異常偏高、處置流程與主流共識落差甚大、討論時無法就證據本身展開理性對話,反而只剩下「照我說的做」。
這樣的困惑,並不代表你不夠用功,也不意味著你理解錯誤,而是你正在遭遇一個醫療體系中長期存在、卻很少被攤開來談的情境──當你的直屬主管,已經無法提供你應有的學習與專業成長回饋時,你該如何自處?
對PGY、住院醫師而言,這種情境特別煎熬。因為你同時承擔三種壓力:病人安全、考核評價,以及階層權力的不對等。這不是單純的「合不合得來」,而是一個結構性的職涯難題。
什麼是「教學失靈」?當主管角色無法提供成長回饋
在理想狀態下,主治醫師 (VS) 不只是最終決策者,更是臨床思維的示範者與訓練品質的守門人。然而,在現實制度中,確實存在一類主管,他們的臨床決策高度依賴過往經驗,對新證據、新流程或跨科整合缺乏彈性,甚至對於不同觀點抱持防衛態度。
這類型的問題,往往不是「能力好不好」那麼簡單,而是學習曲線已經停止,卻仍佔據教學位置。他們未必完全沒有經驗,但經驗無法更新;他們仍能完成日常工作,卻難以解釋「為什麼這樣做」。對年輕醫師而言,最大的風險不在於累,而在於長期暴露於錯誤或過時的思維模式,卻沒有討論與修正的空間。
更現實的是,臨床體系中,很少有即時且有效的機制,能快速修正這種教學失靈的狀態。一名醫師的培育時間本就長達十幾年,醫療環境長久以下的人力不足,缺人 share 值班還有病人的 loading…等情況,讓有專科執照的醫師,在法規的保護下,就算不適任,也能繼續留存在醫療職場中。
先調整心態:遇到教學失靈的主管並非個案
在這樣的環境下,第一個重要的心理調整是:你不是孤單的,也不是特例。 幾乎每一家醫院、每一個世代的訓練醫師,都有人曾經歷過類似的處境。這並不是要你自我安慰,而是幫助你理解,問題的根源在制度與角色錯置,而非你個人的能力不足。
從顧問的角度來看,當一個系統長期容許「教學品質不影響角色存續」,就必然會出現這類現象。與其把所有挫折內化成自責,不如客觀地告訴自己:這是一段需要被「管理」的訓練歷程,而不只是被「忍耐」的痛苦。
理解這一點,有助於你做出後續更理性的選擇,而不是在情緒耗竭後,做出對職涯不利的衝動決定。
重新設定訓練 KPI:從學習成長轉為風險控管
當你確認短期內無法從這位主管身上獲得正確且穩定的專業回饋時,一個務實但重要的決定是:重新設定你在這段訓練中的目標。
在理想狀態下,訓練的 KPI 是「能力成長」;但在教學功能失靈的情境下,KPI 必須暫時轉為「風險控管」。包含:避免不必要的衝突、確保考核與評價不被針對、保護自己未來轉換單位或次專科的選擇權。
這聽起來或許現實,但就像在急診處理不穩定病人時,優先順序永遠是 ABC,而不是完美診斷。職涯也是如此,在某些月份,你的首要任務不是成為更好的醫師,而是確保自己不要被這段經歷拖垮。
遇到不合理指令時,年輕醫師可以怎麼做?
許多年輕醫師最痛苦的,不是工作量,而是明知某些指令缺乏適應症,卻仍必須執行。這時候,與其正面挑戰臨床決策本身,不如把焦點放在「如何讓流程順利完成,並降低摩擦成本」。
實務上,清楚說明背景、提前溝通期待、承認流程本身的限制,往往比據理力爭更能保護你自己。這不是否定專業,而是理解在權力不對等的階段,選擇戰場本身就是一種專業判斷。
請記得,你現在的任務不是改革體系,而是在體系中安全通過。真正能夠改變流程的時機,通常不發生在你最沒有籌碼的時候。
從錯誤示範中學什麼?把挫折轉為反向學習
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中,仍然存在一種重要但隱性的學習 ── 你正在親眼看到,什麼樣的主管模式,會對團隊與病人造成壓力。 這些經驗,未來都會成為你自己的管理與教學參考。
你可以在心中默默記下:哪些溝通方式讓人噤聲?哪些決策習慣讓團隊疲於奔命?哪些行為讓 PGY 只想逃離?這些觀察,會在你未來成為主治醫師或主管時,提醒你不要複製同樣的路徑。
換句話說,這段時間你學到的,也許不是「怎麼做得更好」,而是「我未來不要成為什麼樣的人」,這同樣是一種職涯資產。
結語:用無限賽局的視角,看待這段經歷
很多年輕醫師在經歷這樣的訓練階段時,心中都會反覆出現幾個問題:是不是我該更努力說服對方?是不是這段時間會對我未來造成不可逆的影響?又或者,我是不是正在浪費自己寶貴的學習機會?這些疑問本身並不軟弱,而是代表你已經開始跳脫「這一次訓練、這一個月輪訓」的短期得失,用更長遠的職涯目光,重新審視眼前的處境。
從無限賽局的角度來看,醫師的職涯並不是一場非贏即輸的比賽,而是一段能否長期留在場上、持續累積專業與選擇權的過程。在制度與權力高度不對等的環境中,並不是每一場衝突都值得正面迎擊,也不是每一次不合理,都需要立刻換取對錯的分明。更成熟的判斷,往往在於分清楚:哪些事情現在改變不了,哪些成本是暫時承擔,卻不會決定你未來能走多遠。
這並不是要你對不合理的教學與決策視而不見,而是提醒你,在有限選項中保留專業判斷與行動彈性,本身就是一種重要能力。有些人選擇低調完成訓練,把能量留給下一個階段;有些人會在關鍵時刻為原則發聲,為自己劃出界線。這兩種選擇,都可能是理性的策略,前提是你清楚自己現在承擔的是哪一種成本,又希望為未來保留什麼。
如果你正在經歷一段「學不到東西」的訓練時期,請記得,這不會定義你成為什麼樣的醫師。真正會留下痕跡的,不是你在某一次輪訓中是否佔上風,而是你如何在壓力與限制之中,仍然保有對專業的理解、對制度的清醒,以及對未來的主動選擇。

